“互联网+”时代的最美乡村教师
——记宜章县天塘乡明德小学教师谭兰霞
9月3日,谭兰霞有幸以全国优秀教师的身份赴北京参加纪念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盛典。这对于一个地处偏远的农村小学“80后”教师来说,是莫大的荣誉。当人们津津乐道她获得的这个荣誉以及这些年她获得的系列荣誉——全国模范教师、湖南最可爱乡村教师、湖南省学雷锋优秀志愿者、湖南省优秀教师、湖南省五四青年奖章提名奖的时候,谭兰霞笑了笑,她更看重的还是学生们对她的一系列爱称:“谭妈妈”“知心姐姐”“网络妈妈”……
一“网”情深的人间大爱
宜章县天塘乡,被当地人称作“山的故乡”。这里,家庭特别困难的孩子真不少:孤儿、单亲家庭,甚或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长年重病在身的不在少数。
从2008年起,谭兰霞靠着自己一个人的力量进行助学,“但我实在做得很艰难,尤其是随着家访的深入,发现困难学生越来越多。”
确实,一个人的力量太微弱了。谭兰霞想到了电影《一个都不能少》里面那个在人海中到处寻找的乡村教师。她想,我也应该在更广大的空间里,开始一个新的寻找行程了。
作为一名“80后”教师,谭兰霞有一个习惯,就是喜欢在QQ空间里写日志,把每天的心情发表在QQ空间里。恰巧这时,她的一个已大学毕业的学生建议她,可不可以把那些无助的孩子们的信息发到QQ空间?他说,这样就会有更多的人知道孩子们的情况,也就会有更多的人来关心和帮助他们。
从那时起,网络成了谭兰霞的精神寄托。她把大部分的休息时间都用在了收集、整理和上传特困学生的资料上。学校只有校长室才有网络,因此校长室的这台电脑空闲时,就被谭兰霞“独占”了。每天晚上12点,她才关上电脑回宿舍休息,早上6点半又准时打开电脑。每个晚上,她在网络空间里用心记录着孩子们的学习与生活,利用信息平台传播孩子们内心的渴望。
她含泪把范林锦和张慧两个苦命孩子的故事写成几万字的材料,上传到自己的QQ空间里。与此同时,《我要做一名成功的教师!》《我的75个孩子就要毕业了!》《感恩于心,让爱成河,促孩子成长!》,这些字里行间流淌着她与孩子们浓浓之情的文字,也占据了她QQ空间的重要位置。
与爱心人士进行网络交流
刚开始,她的QQ空间几乎无人关注。坚持了一年,依旧似石沉大海。她几乎要打退堂鼓了。又是一个曾经的学生知道后,打电话给她,鼓励她继续坚持这样做。他还主动把这些孩子的故事在自己的QQ群、朋友圈进行转发。
终于,发自大山深处的微弱心声,逐渐聚合成了打动人心、影响社会的巨大声响。
湖南都市频道《帮女郎》栏目记者闻讯赶到了学校,连续采访了3天。这期间,郴州电视台《今晚八点》栏目也来了,并播报了“59班59个孩子一个都不能少”的故事。腾讯视频把“59班59个孩子一个都不能少”的故事放到了首页,一名腾讯空间用户以《还好,我们知道得不算晚》为标题,推介谭兰霞的感人事迹。
这下“火”了。视频和《还好,我们知道得不算晚》一发布,迅速得到了全国各地网友的关注和转载。短短几个小时就达到了100多万次的阅读量。当天,谭兰霞QQ空间的浏览量达到了10多万次,近万人给她留言,评论7000多条,转摘分享上万条,6000多人加她为好友。
“白天我在上课,不知道这一情况。放学后打开QQ,吓了一跳。申请加我为好友的声音半个小时没停。起初我还以为电脑中病毒了,结果定睛一看,才知道是无数网友看了视频被感动了。”谭兰霞回忆起那天晚上的情景,很是欣慰。
于是,她把QQ好友的人数升级到了500人,后又升级到1000人,但还是装不下爱心人士的好友请求。她只好忍痛把生活中的一些熟人朋友删了,以最大限度地满足那些爱心人士。为了方便爱心人士捐赠,腾讯微博帮她开通了认证微博。
那段时间,谭兰霞每天能收到上百个爱心人士打来的电话或发来的短信,一批又一批记者来到天塘乡采访。她与爱心人士频繁网上交流、电话联系,电话费最多的月份得花1000多元。尽管她一个月的工资仅1806元,但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多收集些困难学生的资料,多跟爱心人士交流,就有可能改变一个孩子甚至一个家庭的命运!
有了影响,谭兰霞劲头更大了。她认为不仅不能停下脚步,还得加快脚步,甚至跑步前进。为了让爱心人士更多地了解孩子的信息,她把所有的休息时间都用在了收集、整理、上传特困学生的资料上,用到了与爱心人士网上交流、电话联系上。暑假,她完成了莽山下50多个山村贫困孩子的调查。一顶草帽,一只挎包,风尘仆仆,几乎每天都在烈日下奔忙。“累一点算什么,值得。”她黑了、瘦了,但精神抖擞,活力四射。
“被她累死了。”谭求德校长说,“真的很繁琐:媒体来采访,我要代表学校接待;爱心人士去学生家,我要陪同;捐赠来的物品,我要负责协调处理,像有一次一下就来了44件衣物,一件就有100多斤。但我想,自己的学生都这么有大爱,我还能怎么样?必须帮她一把。”
谭求德所说的学生就是谭兰霞。“我是她初中的生物和音乐老师。她父亲在她17岁时意外去世,她差点辍学,是一中一个老师到她家做了许多次工作才让她重返校园的。同样的经历,让她产生了同样的感受。老师的关心改变了她的人生,她也想用自己的关心去改变学生的命运。”他说。
10年未见面的大学同学尹琪在看了她与孩子们的故事后,主动与她联系,并在东莞市发起爱心助学活动。2012年7月28日至8月8日,东莞童可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开展“首届‘走进大山深处孩子家励志夏令营’大型公益活动”。活动在天塘乡中学举行,成立了“成长助学金”,为天塘乡38位特困孩子实现了“一对一”爱心帮扶。
谭兰霞原在韶关教过的学生雷丽艳也联系她,通过“世界和善小姐大赛”郴州赛区开展爱心助学活动。2012年5月22日,在“‘唯一风格杯’世界和善小姐大赛郴州赛区启动仪式暨新闻发布会”上,活动主办方为特困学生范林锦筹得爱心善款7500元,还有爱心人士决定资助范林锦从小学到大学的所有费用。
2013年2月22日,受中央电视台《梦想合唱团》栏目组的邀请,谭求德、谭兰霞带着范林锦兄妹上北京参加节目,并征集到爱心梦想基金20多万元。
一批又一批爱心人士从河北、佛山、东莞、新疆、长沙等地来到天塘乡,关心和帮助那些困难孩子。截至目前,100多位特困孩子寻找到了爱心资助,共收到爱心善款50余万元,爱心衣物30000多件,生活及文具用品5000余件,爱心图书4000多册。
虚拟网络的故事同样发生在现实中。现实也有一个网络,那就是当地的义工组织。
整理爱心人士给孩子们寄送来的衣物
这里要讲讲谭兰霞和“宜章好人”袁贤光结缘的故事。今年82岁的袁贤光是宜章县商业局的退休干部,是宜章“义工一号”、市文明市民标兵、省学雷锋优秀志愿者、“中国好人榜”获得者,被群众誉为“爱心爷爷”“信访局长”,但他自称是个“管闲事”的。一次,谭兰霞在宜章县城旺旺书店看书,正好宜章电视台的谢雪斌记者也来这里买书,一看他扛着摄像机,谭兰霞麻起胆子求助。谢记者说,我可能帮不到你,但我可以把你的情况告诉一个老人,他可以帮助你。第五天,袁贤光老人主动打电话给谭兰霞。在他的陪伴下,她跑公安局户籍大队、民政局窗口、医保中心、人事局、社保局,咨询如何解决范林锦母亲叶志凤的户口问题。
志同道合的缘故,袁老认了四个孙女:央视一位“80后”记者,当地一位女企业家,规划局一位女局长,谭兰霞是“三妹”。她们助学、助残、助贫,和袁老一起干,除了央视记者外,其他三位都入选了“感动宜章十大新闻人物”。
谭兰霞通过袁老加入到了义工协会。现在,她担任了县义工协会的副会长。
在天塘乡,她发起成立了“一个都不能少爱心助学会”,谭求德第一个加入,有80多名教职工和家属踊跃参加,包括她的丈夫、婆婆和妈妈。东风中心小学年近60岁的全国特级教师谢作堂也积极加入。后来,她又在天塘乡发起成立了义工分会,担任分会长,谭求德仍是第一个加入的,50多名教师、学生、家长成为分会的首批义工。目前,“一个都不能少爱心助学会”网站也已注册成功,关爱特困学生有了一个更大的平台。
大家都行动起来了,手拉着手,搭成了一个巨大的“爱心”形。特岗教师刘杰、谷雄波在自己的QQ空间写道:“春风大雅能容物,人间有爱是天塘。”“这里有爱,这就是根,小天地,大舞台。不走了,不走了,这里有我的人间‘天塘’。”
舞动教育信息化的魔术棒
置身谭兰霞的课堂,其气氛的活跃与教学的灵动让我们忘记了这是在偏远的天塘乡。
师生互相问候后,谭兰霞导入新课:“孩子们,你们长大后想当一名什么啊?”
森林般的小手顿时在课桌上竖了起来——想当科学家、想当军事家、想当火车司机……
“真棒!其实啊,刚才你们说的就是你们的理想。理想对一个人来说非常重要。那么。你们想不想实现自己的理想啊?”
“想!”
“真了不起!今天我们的课堂里来了两位小客人。他们和我们一样从小就树立了自己的理想。但在此刻,他们正皱着眉头发愁咧,他们遇到了什么问题啊,让我们一起帮帮他们好不好?”
随着教学的推进,谭兰霞手中的遥控器轻轻一按,电子白板上《两颗种子》的课名出来了,充满童趣的朗读出来了,两个少年与老人讨论种子保存方法的画面出来了,生字宝宝出来了,拼音宝宝出来了……
课上到最后,孩子们懂得了“理想就和种子一样,只是守着它,不去行动,不付出汗水,理想永远还是原来的样子”的道理。
其实,对于谭兰霞来说,教育信息化的娴熟运用是从每天早晨在学校校门口播放舞曲开始的。
2008年9日,谭兰霞放弃了去乐昌市公办初中任教的机会,自愿申请回到生她、养她的天塘乡。而明德小学的条件之艰苦她不是不知道,每次从县城回家探望爷爷奶奶,她总要到学校转一转。没有围墙的学校里,两栋早已被鉴定为危房的两层教学楼她不知上去过多少回。但她来到学校后,没想到教师和学生的精神生活是那样的贫乏——教师们白天上课还好,闲不下来,可一早一晚便难以消磨时光,学校里没有电视机,没有录音机,唯一的娱乐活动便是聊天;寄宿生们放学后,夏天去小河里洗洗澡、打打水仗,冬天在寝室里玩猫抓老鼠的游戏。
头一个周末回家,谭兰霞把学校的情况说给爱人听。爱人说:“我给你弄40米长的电线插头,你把家里的小音响带去,早晚教孩子们跳跳舞。”
星期一一大早,谭兰霞把小音响放在校门口,将音量调到最大,《我真的很不错》《感恩的心》等舞曲在寂静的校门口响起,吸引着早起的学生和附近的村民们。可一向腼腆的孩子和村民们一样,任凭谭兰霞怎么邀请,就是迈不开步子,第一天的早晨成了谭兰霞的“专场舞蹈”时间。
第二天一两个孩子,第三天七八个孩子,到第五天,几十个孩子随着音乐的响起,围着谭兰霞欢快地跳了起来。一旁观看的村民们竖起了大拇指:“这才是学校的样子。”
就这样坚持了6年,谭兰霞用坏了3个音响,以至她外出参加学习,学生们总是问:“谭老师的音响怎么还没响?”
无心插柳柳成荫。谭兰霞意外的收获,不是每天早晨校门口舞动青春的亮丽风景,而是学生们翘首以待的神情,点燃了她在课堂教学中运用多媒体激发学生学习兴趣的火苗。
谭兰霞一辈子都记得第一次在班上播放光盘的情景。那是2009年9月7日的第一节语文课。谭兰霞上课前,把从家里带来的一台23寸彩电和DVD搬到教室,插入从学区找来的教学光盘,稍做调适后对学生们说:“孩子们,老师今天不上新课,给大家变魔术,好不好?”“好——”不明就里的孩子们以为老师要他们看电视里的魔术表演,不料画面上却出现了一群可爱的大雁。咦,这不是语文课本中的《大雁》吗?怎么到电视里去了?放着放着,后面看不到的孩子站了起来,有的甚至跑到了电视机跟前。看到孩子们如此专注,如此好奇,谭兰霞一连播放了4篇课文的光盘。下课了,孩子们依旧围在电视机旁不肯离去。
“哪儿有大一点的电视机?”谭兰霞问校长。
“杂物间里有1台55寸的,好几年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谭兰霞打开杂物间,如获至宝。立马喊来两个男教师和班上8个力气大点的孩子,硬是把电视机一米一米地挪到了教室。但接通电源后,怎么也出不了图像。谭校长连忙从天塘圩找来维修师傅。因为长时间不用,加上杂物间里阴暗潮湿,维修师傅一连修了3天才修好。
从此,这台电视机便成了谭兰霞和孩子们少不了的宝贝疙瘩。除了上课用之外,课余时间也给孩子们播放成语故事、童话故事、百科知识。
这一年,谭兰霞不仅教二年级语文、音乐、体育,还教五年级英语,三年级音乐,一周有20多节课。
五年级和三年级的孩子们眼红了,一遇到谭兰霞,总说“谭老师偏心”“我们也要这样上课”“没有电视机,我把家里的搬来好不好”……没办法,谭兰霞到县电教馆找来了所有学科的教学光盘,上哪个班的课,就把电视机搬到哪个班的教室,这样一直持续到2012年合格学校建设时全校安装了“班班通”。
“在明德小学,谭兰霞不仅是第一个利用多媒体开展教学的教师,也是全校教师运用教育信息化开展教学的领头人。”学校副校长谭华亮说。
在“班班通”未安装之前,学校的教师不敢接受县、乡的教学比武课,原因是不会用多媒体进行教学,次次都是谭兰霞临危受命。翻开她的获奖证书,许多都是这方面的奖励。比如,2009年10月,她执教的《j q x》一课,获全乡教学光盘应用比武一等奖;2010年5月,执教的《合作乐园》一课,获全县体育与健康教育教学比武三等奖;2011年6月,执教的《鹭鸶》一课,获全县课件应用教学比武一等奖;2012年11月,执教的《表哥驾到》在全县第六届小学光盘教学竞赛中获一等奖……
运用多媒体教学之余,谭兰霞善于反思与总结,有多篇论文获奖。比如,2010年12月撰写的论文《浅谈如何提高农村小学生习作水平》,获省教育学会科研论文三等奖;2011年11月撰写的论文《教学光盘——农村小学课堂为你喝彩》,获郴州市课程改革优秀论文一等奖;2013年5月撰写的论文《浅谈如何利用多媒体培养农村留守儿童的学习习惯》,获省教育学会、省中小学教师继续教育中心论文竞赛三等奖;2014年8月撰写的论文《当前农村小学教育中的问题与解决》,获第五届全国中小学课件论文大赛二等奖……
独乐乐,不如与人乐乐。如何让更多的教师享受多媒体教学的快乐,是谭兰霞从2009年起担任学校教科室主任后经常思考的问题。
谭兰霞把目光瞄准了学校的年轻教师。遇到上面有赛课任务,她不再单打独斗,而是赶鸭子上架——逼着年轻教师们一边在网上搜集课例,一边根据农村学生的实际集体备课、自制教具。
2013年5月,郴州市教育局将组织全市小学各科教师进行高效课堂赛课,谭兰霞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功底扎实的英语教师刘娟。刚开始刘娟有畏难情绪,怕在课堂上使用多媒体卡壳而出丑。谭兰霞鼓励她说:“这次赛课,不是你一个人的战斗,我会安排一个团队,从备课、自制教具到多媒体运用,样样都有人帮助你,只要你有信心,准能成功。”从开学到4月中旬县里选拔赛前,刘娟磨课、试教达8次之多,谭兰霞听了她5次试教。从教学神态到语言风格,从教具展示到多媒体运用,从课堂预设到课堂生成,教过一年英语的谭兰霞总能抓住要害点石成金。最后,刘娟以小学英语第一名的资格代表宜章县到市里参赛。接下来的一个月,刘娟在县城学校磨了好几次课,帮她张罗学校和班级的还是谭兰霞。为了把课上得好上加好,谭兰霞还单独给刘娟上了两次示范课。
功夫不负有心人。刘娟一举夺得全市小学英语赛课一等奖,这是宜章县农村小学教师有史以来第一个在全市赛课中获得的一等奖。当刘娟哽咽着打电话给谭兰霞报喜时,谭兰霞比自己得了奖还要高兴:“别哭,娟子,霞姐为你骄傲!”
其实,谭兰霞关注的不仅仅是本校教师如何运用多媒体教学的问题,周边其他小学也经常出现她上示范课的身影。罗轸小学有6位教师,年龄均在50岁左右,对于多媒体教学,那只是听说过。学校校长张玉炎诚恳地邀请谭兰霞给教师们上示范课。谭兰霞二话不说,第二天让学校的两位男教师用摩托车将DVD及自制的教具拖到学校,为教师们上了《乌鸦喝水》的多媒体示范课。大开眼界的教师们被谭兰霞的课堂震撼了,纷纷要求校长添设备、买光盘,立志在退休前改变自己一成不变的传统课堂。现在,有了“班班通”的罗轸小学,“一支粉笔一本书,一张嘴巴说一天”的教学方式成为了过去式,谭兰霞隔三差五便到学校和教师们一起畅谈教育信息化让乡村教学实起来、课堂活起来、学生动起来的切身感受。
家访
不让一个贫困孩子落下
这是一个经济、社会急速转型的时代,同时又是富裕与贫困并存的时代。在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征程中,贫困人口还不是一个小数目。天塘乡位于莽山脚下,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这里仍相当贫困。有一首歌谣是这么唱的:“天塘,天塘,黄泥胶裤裆。”还有一种形象的说法:“三个红薯抬一粒米,少饭吃。”近些年来,为了脱贫致富,毗邻广东的天塘乡,青壮年到广州、深圳、东莞打工的特别多,因此,留守儿童也急剧增加,这给教育带来了前所未有的难度。谭兰霞深深地明白这一点。生活中有破碎和不幸,我们就要把它熨平,这是一个乡村教育工作者必须要面对的课题。
2011年6月15日,谭兰霞来到天塘乡南冲村家访时,见到了张丽君、张丽香这对双胞胎姐妹。乡村的6月,知了把田间地头唱得热热的,12岁的张丽君握着锄头,一点一点地在挖着菜地,把菜秧子种下去。张丽香则在挖野菜。而她们精神失常的母亲,披散着头发,在一旁用呆滞的眼神打量着她俩。谭兰霞在她们家转了一圈后惊异地发现,姐妹俩画下了很多画,一张张作业纸叠在一起,那是反复做过的数学作业,铅笔在一张“我想读书”的纸条旁躺着……
谭兰霞这两天从她们弟弟的口里知道她家的大致情况,弟弟在明德小学读二年级。她们家里因父亲做了两次胃穿孔大手术欠了很多债,父亲不得不去广东打工。张丽君小小年纪到广东打工,晕倒在玩具厂车间,送到医院后被诊断出患了严重的十二指肠溃疡。张丽香7岁时,因家里电路老化,深夜起火,半边身子都被烧坏了。现在两姐妹都失学在家,而家里每人每月只能吃5斤米,弟弟嚷着几个月没吃肉了。
谭兰霞把身上仅有的300元钱放在张丽君手上,说:“忙完了期末的一些工作,我再来。”
7月12日,她又出现在张丽君家。晚上,她与两姐妹睡一张床。睡到半夜,她们被乒乒乓乓的摔东西的声音惊醒了。月光下,张丽君的母亲把厨房里的锅铲和盆子摔在地上,然后伸着手指,要来抓两姐妹的脸。显然,她的精神病又发作了。而两姐妹吓得蜷缩在床上,全身瑟瑟发抖。谭兰霞异常沉着地给病人倒了一杯水,拿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病人安静了下来。
第二天,谭兰霞买来了米,买来了面,买来了油,买来了肉,为全家做了一餐饭。全家吃得高高兴兴。赶来的谭求德用带来的工具修好了电路,装好了电灯。这个晚上,她又住在她们的家里。她已说服两姐妹继续读书,学费和吃、穿、住都由她负责。她还打电话给她们的父亲,父亲在电话那头感激得不知说什么好。
第三天,谭求德开着他的面包车,与谭兰霞一起送张丽君的母亲到郴州市博雅精神病医院就诊。
然后,她把两姐妹领到了自己的家。在这个暑假,她要为两姐妹补课,还亲自炖排骨、熬鸡汤,为两姐妹补充营养。从那一刻起到现在,整整4年,谭兰霞一直把两姐妹带在身边照顾。2014年9月,姐妹俩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县城中学,从此便住进了谭兰霞在县城的家。周末,她带她们到野外散步,带她们搞体育锻炼,参加义工活动。常年在谭兰霞家住宿的学生有四五个,最多时达到了14个。床不够,孩子们睡窗台,睡沙发,打地铺,有时床上并排四五个人横着睡。谭兰霞家成了一个“爱心旅馆”。谭兰霞对丈夫说:“爱我,就请爱我的所爱吧!”在谭兰霞的带动下,丈夫郑文华、年过六旬的婆婆、7岁的女儿也经常帮着为住在他们家的贫困生和留守儿童洗衣、做饭、换药……
在学生范林锦家探望其瘫痪在床的母亲
范林锦站在记者的面前。这是一个腼腆的男孩,在宜章县八中读初三,说话的时候,舌尖不时地舔着嘴唇。他告诉记者,他家里很穷,家徒四壁,连门也没有。母亲患了一种“运动神经受损”的怪病,全身瘫痪,下身褥疮溃烂严重,父亲去广东打工了。妹妹年幼,照顾母亲的责任落在了他的身上。学校离家里有十多里路,自己和妹妹只能读寄宿。星期一早上5点多钟,自己做好3天的饭菜,放在妈妈的床边,妈妈可以吃3天。每个星期三的中午,他都要小跑着抄山路赶回家,为母亲擦身子,做好两天的饭,然后赶到学校上课,每次都要迟到。当妈妈的病情加重,他感到自己不能上课了,只好辍学了。是谭兰霞老师一次又一次往他家里跑,劝他上学,并把他的母亲送到郴州的医院治疗,把他和妹妹接到她家里住。后来,他觉得自己长大了,在谭老师家住不太方便,才要求住在学校,而妹妹范林秀一直住在谭老师家。妹妹身体不太好,谭老师为她买钙片,妹妹的肤色一天天红润起来。
袁贤光老人流着泪,给记者讲了小柳薇的故事。小柳薇虽没有住在谭兰霞家,但谭兰霞以爱的光芒,驱散了她心中因不幸带来的雾霾。当得知小柳薇下肢瘫痪不能上学,谭兰霞主动接小柳薇到自己的班上学习。她用木板给坐轮椅的小柳薇特制了一张课桌。每天中午,她推着小柳薇到学校食堂吃饭,要上下两个坡,推起来还是很吃力。小柳薇的小便靠导尿管导出,谭兰霞每天至少6次推着她到厕所倒尿。下课了,谭兰霞推着她去操场做游戏,早上和晚上给小柳薇补课。遇到小柳薇褥疮发了,要送她去医院打针换药,谭兰霞还3次把小柳薇接回家里照料……经过两年的照顾,一直自卑的小柳薇一跃成为一名品学兼优的阳光女孩。
从2008年至2015年的7年里,谭兰霞把大部分的双休日和节假日都用在了家访上。在天塘乡的大山里,她一脚高一脚低、一腿泥一身汗,一路磕磕碰碰,摔倒了爬起来,害怕时就唱歌壮胆,以这样的方式走遍了山里的每个旯旮,走进孩子的内心世界,帮着料理家务、干农活,记录下了100余名贫困孩子个人和家庭的详细资料,含泪悄悄为30个特困家庭留下一笔又一笔生活费。8年来,她先后资助了60余名贫困孩子,救济了40余个贫困家庭,让自己成为名副其实的“月光族”。山花开过一茬又一茬,谭兰霞也不知道为学生垫付过多少钱,护送多少学生上过医院,为多少学生买过文具和生活用品,帮多少生重病的孩子的父母或爷爷奶奶垫付过医药费,丈夫、女儿打趣她是学生的“取款机”。
看望生病的孩子
如果说,她对贫困儿童、对残疾儿童撒下了甘露般的爱,那么,对广大的留守儿童,她也谱写了悠悠岁月最深情的歌。
谭兰霞自己也曾是个留守儿童。在她读小学的6年里,父母一直在广东打工,“留守”二字给她留下了刻骨铭心的记忆。现在学生中的留守儿童比她上学时更多,学习基础更差,心理问题更突出。如何教育好留守儿童,是谭兰霞这些年一直在思考的问题。谭兰霞首先了解每个孩子家里的经济情况,以及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的精神和思想状态,同时了解孩子们的个性特征,对孤僻冷漠、娇惯放纵的孩子进行重点帮扶,给孩子们“煲”心灵鸡汤。她给孩子们写鼓励信,批改作业时画笑脸,每天统计课堂举手的人次,每星期发一次小红星。她还从网上下载手语舞《感恩的心》和儿童舞蹈视频,一遍遍地教给孩子们。她在班上开展各种各样的主题班会,让孩子们畅所欲言。这些孩子有的当众说话脸红,不想说。“行,你先不说,你可以把你想说的话写在纸条上”。主题班会的活动丰富多彩。“你爱你的父母吗?你会体谅自己的父母吗?你会在父亲节、母亲节,给你的父母摘一朵山花、画一幅画送给他们吗?你会帮助孤寡老人吗?面对偷盗的窃贼、抢劫的坏人,你怎么办?你会偷偷地跑到邻居家借电话报警吗?你会跑到大人多的地方告诉他们吗……”很多孩子成长中会遇到的困惑,要面对的问题,她都在主题班会中设置议题,让孩子们各抒己见。慢慢地,孩子们懂得了如何做人、如何与人相处、如何见义勇为、如何学好本领的道理。
谭兰霞还注重家教互动。她把每个父母的联系方式都存在手机里,有QQ的便主动申请加为好友。她每天都会拍下孩子们学习生活的图片,通过QQ和微信与家长分享,还经常与家长用短信交流教育孩子的方法。
张梦婷是个可爱、聪明的女孩,她的父母长年在广东打工,一年最多回来两次。女孩跟着爷爷奶奶生活,特别羡慕父母在身边的同学。因为想父母回来,她经常故意犯错,不按时完成作业、迟到等,以此引起父母对她的关注。谭兰霞了解情况后,让张梦婷观看影片《妈妈再爱我一次》,让孩子懂得她是父母的宝贝。她让孩子的父母拍下他们打工劳作的照片,让孩子明白父母生计的艰辛,体会聚少离多的苦衷。每次,张梦婷的父母打来电话,她都要拿着手机让张梦婷与父母说几分钟体己话。渐渐地,孩子与父母的心靠在了一起。
“这一片片可爱的绿叶,最渴盼的是什么?是春风,阳光,雨露。”这是谭兰霞日记里的感悟。她用行动践行了自己的感悟。2011年、2012年,谭兰霞所带的六年级57班和59班共134名学生都顺利毕业,一个也没有少!
与特岗教师一起成长
“特岗教师在宜章乡村教育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是一个充满生命力的教师群体。”明德小学原校长谭求德这样说。据他介绍,2008年9月他到该校任校长时,全校19名教师平均年龄51.6岁,音乐、体育、美术、英语、计算机开课都十分难,以致本乡不少学生舍近求远,到宜章、郴州、广东去读书。全校10个班,当年还不到400名学生。从2010年起,学校每年都补充了4名以上特岗教师,最多的2014年达到12名,超过了教师总数的一半。特岗教师的到来,不但让所有学科都有了专业教师,都有了本科生领衔,课堂教学改革搞得轰轰烈烈,而且开设了20多项文艺类、体育类、科技类、社会实践类课外活动。2013年,学校仍然是10个教学班,学生人数却达到630人,不少原在外地读书的学生陆陆续续转回了本乡。
特岗教师不少是怀着梦想来乡村学校的,由于乡村学校生活、工作条件艰苦,有的人坚持不了多久就打道回府。但明德小学先后有15名特岗教师,除了1名考上桂东县公务员外,余下的都留在了偏远的乡村学校,其中有7人至今还在明德小学。
“能有这样一个理想状况,与谭兰霞的作用是分不开的。谭兰霞不仅以身示范,还自觉地与特岗教师沟通交流,解决他们的思想问题。用她的话说,‘特岗教师是乡村教育的希望,有特岗教师的守望,就有乡村教育美好的明天’。她要与他们一起成长。”谭求德说。
“明德小学的条件之差,曾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第一批来明德的特岗教师刘艳娟用这句话开始了她对明德小学的描述。学校无围墙、无校门;教师无宿舍、无食堂;教学无电脑,连有线电视也没有。“用水靠提,上厕所靠跑,洗澡靠躲”是当时的真实写照。范佳佳放下行李就哭了,刘娟、肖莉的母亲来学校一看条件,抹着泪劝女儿撤退,连坚强的男生也偷偷抹过泪。
谭兰霞比这些特岗教师大不了几岁,她理解他们的心情。记得2010年8月底,学校来了4个年轻漂亮的女特岗教师,如何安顿她们,任务落在了谭兰霞身上。谭兰霞先是把自己那十几平方米的小房间收拾得干净整齐,铺了两张1.5米宽的床,让4位女教师与自己挤住在一起。接着又麻利地做了一桌丰盛的乡村土菜。吃饭时,她笑着对初来乍到的美女们说:“住和吃是生活的第一大事,大家住下来了,如何解决吃的问题,我给大家建议,我们一起搞AA制,由我带头办个伙食团,大家慢慢学着煮饭、做菜。”
以后的日子有许多艰辛也有许多乐趣。大家不但学会了做饭菜,而且每餐聚在一起吃饭,成了大家最快乐的时刻。时间久了,有人将此喻为“圆桌会议”。大家端着碗,敲着筷子,议吃议娱,也议教议政,海阔天空,谈天说地,让生活轻松起来。
谭兰霞说,如何面对艰苦,如何克服困难,如何把握人生,这都是大家迫切要解决的问题。面对这些以“90后”为主的大学生,空洞的说教是没有用的,他们懂得的道理比自己还多。他们需要的是榜样,是感染,是体验。这些才能起到润物细无声的作用。她本来搜集了海南鹦哥岭一批大学生战天斗地的材料,准备推荐给这些特岗教师看。但为了让大家更好地接受,她没有生硬推荐。一次,刘杰外出采购回校后,讲起了由于路途弯多坡陡驾车的惊险情况。谭兰霞瞅准机会接过话题,说你真有点像鹦哥岭那些大学生了,摩托在路上一跃,泥水溅起有丈余高……自然,大家争着看了报纸上关于鹦哥岭大学生群体的报道。刘杰说:“比起鹦哥岭,我们这里就不算什么了。霞姐说得好,没有什么迈不过的坎。再苦再累,我们也要有所作为。”他在大学是学体育的,此后他不仅在学生中组织起球类、体操、田径等运动队,还主动组织教师开展体育活动,使明德小学日见生机。3年特岗期满后,他考入了苏仙区,在该区偏远的太平乡界牌村小任校长。
任何刻板的生活都会使人厌烦,更何况这些精力旺盛的“90后”,他们需要宣泄。于是谭兰霞在“圆桌会议”基础上组建了文学沙龙、信息技术沙龙,还经常组织特岗教师到一六镇、莽山,到宜章、郴州外游,和这群青年人一起登山、采果子、抓鱼……忘情于山水之间。这期间,谭兰霞不仅是参与者、组织者,还是奉献者。她经常开着自己的面包车带着大家跑。
陈雪园原本是个很内向的姑娘,甚至还有点自卑。但融入这个大集体后,特别是谭兰霞经常赞扬她有一流的口语,不论是英语教学,还是语文教学都很棒,是个多面手后,她也变得阳光起来。
谭兰霞说:“我能做的都很细微,但就是这些细微的事让我与特岗教师变得亲密无间,大家都把我看作知心姐姐。真的,当听到一声声‘霞姐’的叫唤,我心里便甜滋滋的。因为我知道,我的这些弟弟妹妹们已经爱上了我们这个集体,进而爱上了天塘这个地方,爱上了乡村教师这份神圣的职业。”
安居还需乐业,专业的成长是最重要的,尽管谭兰霞工作负担很重,但她仍然关注特岗教师的专业成长,并为此有求必应,倾其所有。刘艳娟很好学,一次又一次听谭兰霞和其他教师的课。但她觉得还不够,想到相邻乡镇听其他教师的课。谭兰霞便联系了同升学校,并陪着刘艳娟听了同升学校两位教师上的语文课,还一路点评,让刘艳娟收获满满。
乡里、县里组织各种类型的教学比武,谭兰霞总是鼓励特岗教师:“赛课的历练最能锻炼人,最能加快个人成长。”在她的鼓动下,每个特岗教师都能积极参加各种类型、类别的教学竞赛。一次乡里赛课,大家都报了名,各自准备了一段时间,相互磨课时,谭兰霞发现自己与刘艳娟撞题了,准备的都是《两颗种子》。谭兰霞毫不犹豫地放弃了这个课题,并且将已准备的资料、课件全部给了刘艳娟,自己另选课题重新准备。刘艳娟说:“任何一次赛课,霞姐都会跟我一次又一次地磨课,这次更是明显的‘一加一大于二’,霞姐让我试了几次课,最后我在比赛中获得了一等奖。”
特岗教师朱凤第一次上公开课,课前也得到了谭兰霞全方位的帮助,教案、学案一个字一个字地磨,试教也是一个环节一个环节地推敲,但上课时还是弄砸了。课上到大约三分之一时,朱凤跑出教室哭了,她就一句话:“不上了!”听课的领导和教师,甚至班上的学生都觉得很尴尬。谭兰霞没有批评朱凤,也没专门找朱凤谈心,而是在闲聊时给予鼓励。谭兰霞对朱凤说,“再优秀的教师,再好的课堂,都会有不足甚至瑕疵,有时也会发生意外的情况。这不要紧,千万不能有思想包袱。”得到鼓励的朱凤悄悄向霞姐要求再上一堂公开课。谭兰霞说,这本身就是成功的开始。朱凤后来成了学校、乡里的数学骨干教师。
在专业成长中,谭兰霞特别看重师德的成长。她认为,对乡村教师来说,热爱农村、热爱农民、热爱农民的孩子,愿为农村孩子的成长付出一切,这绝对是第一位的。为此,她常常带特岗教师一起家访。除了学校组织的普访外,她还特别带特岗教师到特困学生家家访,刘娟、刘艳娟、范佳佳、谷雄波、刘杰、邓钰晗都跟她多次走访过、帮助过特困学生家庭。
被电烧伤过,又曾穷困到炊无粒米的张丽香六年级在刘娟班上就读。之前刘娟跟谭兰霞两次到过张丽香家。这个曾对读书完全绝望的孩子是住进谭兰霞家后才得以新生的。到刘娟班上后,刘娟对她呵护有加,虽然班上有近70名孩子,但无论怎么忙,刘娟都要专门眷顾张丽香,不管是不是自己上的课,都要问问张丽香有没有听懂。回家上街购物,总不忘给张丽香买新衣服和好吃的。有了谭兰霞妈妈和刘娟姐姐的张丽香,生活的阴霾被驱赶得一干二净,感恩、阳光、爱学、奋进,成了张丽香初中生活的主旋律。
互联网像点石成金的魔杖一般,不管“加”上什么,都会发生神奇的变化。谭兰霞借助互联网,以心换心,用爱育爱,为贫困山区的孩子架起了一道道通往山外的美丽“天梯”,这是“最美乡村教师”的绝好诠释。